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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婷婷拨通家里的私人电话。她拨电话的系列动作，很快让人联系一种时下随处可见的情景：电话圆盘就像是赵婷婷手里掌握的一个赌博器，拨出去的号码随着赵婷婷的纤细手指嘀溜溜地快速转动，一旦“嗡”声传递过来，话线也就接通了。赵婷婷本不想给家里打电话。临近下班，她已经把她工作区的责任范围做得彻底，工作日志记录详细，今日事今日毕的大事，完美收官。何况，赵婷婷今天还是整个藏书馆大厅前挂牌的值班员！
每回临近下班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赵婷婷和闺蜜苏婉婉总会一些调侃中的金句：时间冲吧，冲吧，冲破金罩壳吧，放飞的必然，属于“丁当”自由！毫不掩饰的，是赵婷婷并不习惯于遭受空前“等候”一刻的煎熬，就因为这点，她桌上的座机这时就会彰显它的使用价值，成为她唯一亲睐的物品。赵婷婷察觉拨电话没意思，无聊？她很难准确去回答这个“无聊”东西究竟姓什么。她启动红嘴唇，一边再次朝黄色话柄吹吹，一边干脆将话筒放在手里滚动，打发乏味的时间。“不就是让爹老子赵光记准做晚饭的家务事。哼！任性——”是的！婷婷心说。任性！不加思索冒出一条只有她信服的理由：爹老子爷老子还是祖宗老子待在家里静养些什么、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然而，在夜静的私底下，赵婷婷不止一次会腾出三分钟热度汇集反省她的“任性”需要充分理由吗？不止一次承认与检讨在家庭面对的是她的父亲，说她已经不满足源于父亲任由她的任性；说她而且不容宽慰与指摘她的撒娇。 关于赵婷婷这条任性隐私谁都晓得，就连呵护她的文弱先生也尝试对赵婷婷问过：“婷婷，任性对你来说，构成除繁就简的首要前提……你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举出个例：就像广东米酒里很难探究的千百条维系的奥秘；醉卧长街三百杯，你一杯他也来一杯，‘……匪我言耄，尔用忧谑。’” 那天上午，文弱先生的一位早年熟识的广东朋友前来拜访。朋友送他的礼品就一瓶实惠的广东米酒。中午，文弱先生乘兴要童承钢买来两角钱油炸花生米佐酒一小盏。他想起他想当年在广州求学的穷酸模样，不禁哑然失笑的是他偶尔喝过米酒后那点回甘绵润的感觉，适合他的穷胃口。 下午三多钟，赵婷碰到口里仍喷着酒气的文弱先生，他是用手帕捂口鼻同赵婷婷说的那几句话的。赵婷婷当然不敢在文先生面前使性子顶撞，羞红着脸，翘起嘴巴一声不吭，但她眼珠子一转，伸手煽煽眼前文弱先生衣上沾的些酒气，打哑谜的又朝他从头到脚指了指，再然后做了个乖巧避开他的动作，精灵似的以此借故走了。 曾经被赵婷婷搅动心扉入魂的鲁林，赵婷婷把她任性的这点小毛病也坦诚地告诉过他。那会子，她还真没注意观察鲁林在约会的楠树下吓得向她作揖，任性锁住的爱情，像寒风那么一阵呼啸解锁拍散！ 不过让赵婷婷勇敢地选择她所企盼的生活，恰好是她无束无虑的任性，无时不刻融入她“丁当”提醒的自由灵魂！未知今后的生活，泛指哪些呢？ 赵婷婷瞧见苏婉婉过来，也就顺便掐断她可打可不打的私人电话，把话筒搁下了。 苏婉婉是赵婷婷的闺蜜。苏婉婉她从拐角甬道走来时，一位穿戴臃肿的男性读者赶过来还书，读者看上去靠近三十岁左右，他一边踏脚，一边哈气到手上取暖的急切样子，好像突兀想到什么重要事情，不然，凭赵婷婷的经验，他肯定还恋在坐位上读他的书呢。赵婷婷经常遇到这种读书当饭吃的读者。读者挡住赵婷婷的视线——苏婉婉走路斯文，似舞台上演小姐挪动程式化的莲步姿态。馆内公认的大家闺秀。她到赵婷婷这里，同样是填写工作事项。默契的，二人趁机讲些天南海北各抒己见的悄悄话。 态度显得温和的赵婷婷目送她的最后一位读者。 赵婷婷正要关了大厅电灯，门口扑进来一股风，风里还带进外面的几片叶。闯进来的是两个借书读者，他们有备而来，一个戴着皮手套、说普通话的年轻小伙，他急声切意地对他的同伴说，小宁，你快去寻找化工悬浮工艺书，我这里办借书手续……另外找一本化工机械维修的书籍。国外的也行。时间不多了，还得赶回去，晚上聚合车间还有事。 前后不到五分钟，戴红毛线帽的女青年就把要找的两本书给找到了，他俩喜孜孜地拿着书，又旋风一阵的出门了，暮色苍穹的天空里飘过来那戴红毛线帽的女青年的声音：一本是日本的译文—— 赵婷婷决定只留过道上的灯照明。 苏婉婉履行婷婷保持每日一次一谈“美丽自白”诺言；给予她俩倾诉的机会无疑指的是时间，犹同待嫁女珍惜出嫁前那份君子兰的自重与张扬。 婉婉一靠近婷婷，毫不谦让抢先调侃婷婷是《聊斋》狐狸精转世投胎。没等婷婷作好驳斥她的准备，婉婉故意挑逗赵婷婷的夹眼皮是左右两枚黑葡萄眼珠子的保护神，说，怎么这样好看；胎生呀？到新引进的美容院的医生修理的呀？婷——她说着，还动手要摸摸婷婷的光润夹眼皮，给的评语：勾魂！ “许是你近天……得到黄洋身上童子气的滋润，打鸡血样的兴奋盈满的涮起人了？” 赵婷婷明知故说。黄洋小伙子是新进馆的实习生，年纪比婉婉还小三岁，他俩都住在北城头一个叫什么“碧锦居”的小院子。黄洋实习半年以后的去留，属省里安排。这条馆内绝秘来自文弱先生那日酒后一不留神对婷婷姑且是口误的吧！ 苏婉婉未必也晓得。不管咋样，作为闺蜜的赵婷婷也未必非要向婉婉透露不可。何必卤水点豆腐清爽的呢。不晓得旦凡牵扯到“情”这个惹人心跳加速催动力的缘故，还是赵婷婷经神系统突兀地把这事联系一块——与鲁林爱情当初只能算是朦胧诗那般扑朔迷离，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措手不及了。然而在苏婉婉的面前，赵婷婷算是经历过风雨的老练智者，脑子里潜藏那点关于黄洋半年后去或留走向的小秘密深埋着。所因此，她不去揭开婉婉萌动那份对黄洋若即若离的爱情面纱，犹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坦然接受自然界赐予那骄人的阳光雨露，“婉婉，大家闺秀！”她接着说：书里讲，情为何物？感受了吧！鹰，攻击目标‘丁当’——” 苏婉婉一下子就被赵婷婷说得心跳，红了脸，她不顾隔张办公桌的阻碍，抬手就要去拍打赵婷婷，说： “好坏呀！人家还有点含沙射影说呀。你却直矛挺进，要不是还有点杂事要呀处理呀，非呀把你呀同鲁林过去呀……还有呀，晃你眼皮那个什么呀痴心不改当备胎的承钢呀，一齐摊开呀……露天草坪晾晒呀，说呀——” 婷婷知道婉婉说话的贯口总离不开“呀”的“呀”的，仿佛她常用语中凸现引人注意的字。乍一听，觉得挺新鲜，像点散文诗韵，听久了，无可挑剔“呀”用得好与不好，闺蜜生活上的一切，她都喜欢，爱屋及乌。 “大家闺秀”临走，她把她绯红脸面扮个怪模样挑逗赵婷婷。 过道只剩下一盏孤傲的白炽日光灯，正好关照这时候黄洋坐在靠墙角的椅子看书。一部翻译成中文的名著——苏联肖洛霍夫著的《静静的顿河》。毫不客气地说，阅读完这部小说，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行。遗憾是书的纸质比较粗糙，封面已经泛黄。 黄洋许是重新复读的架势，他的食指已揭开下页角了，只待他的目光扫到书末一行，他的指尖顺势又揭起下一页续读。 大厅里流逝之前赵婷婷与苏婉婉窃耳语私的时候，黄洋已被书里极其简洁明快的描述很是赞许佩服——“格里高力在水边站了很久。河边有一种潮乎乎的、并不难闻的霉烂气味。马嘴上滴下一粒粒的水珠儿。……”黄洋似乎情不自禁地弹了一下书页，说：“真棒——”仿佛他也特喜欢格里高力自由句式“无牵无挂，快快活活、无忧无虑……那晦暗的青瓦色已经消散了。”他重复这几句话，轻轻地念。即使是那边厢的苏婉婉对赵婷婷的呛口语气——“好坏呀……”黄洋依旧静静地看书，与己无关的娘们事。黄洋偏着头，扬手把他喷了定型胶的西式头发抚摸一下，似大气也不敢出的范儿，他又揭过一页书了，扬手又摸了他的发型。他这习惯，兴许婷婷婉婉都不晓得呢。 “童承钢，这家伙来了！临近下班，使哪门吆蛾子糊弄文弱先生！溜走？”赵婷婷一眼就盯紧少爷派头的这条懒虫。 窗外，忽暗忽明泛白光的冷阳渐渐坠落天际，暗淡的光谱系里涔漫出一条条一丝丝灰黑线，无一寒鸦侵扰，预示着黑夜降临。 赵婷婷的细腰靠在椅背上扭扭，对扑过来的人影变换个侧向坐姿，说：“鬼！填写……”她启动她诱人的红润小嘴，指挥童承钢。 “吓一跳。填写，鬼？”童承钢明知故犯，说：“添上一句星星代表我的心的话，你笑纳吗？” “顽是吧，让姑奶抽你一回懒筋。哪有星？”赵婷婷冲杠童承钢，说着。扔给他一支炭素的圆珠笔过去。 “风吹云散见星星月亮——”童承钢狡猾的油滑又试探了一回他心中的女神！ 这当儿，赵婷婷桌上爆响电话铃声。 续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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