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野鹿（组诗） - 原创文学

2021-07-26 18:16

心有野鹿（组诗）

❤神经过了我

作者：高玲，湖南常德人，散文写作者，毕业于湘潭大学，常德日报社资深记者

黄昏静穆，仿佛神从这里经过
危楼百尺，照见长天外的烽火
大江奔流，每一朵浪花里都有离合

这时应该有风吹过，带着繁华之外的辽阔
要有月光，抚摸城春草木深的故国
要有一艘大船，载我渡过破碎的星河
要有一角屋檐，让一盆兰花安静地长出寂寞

还要有一些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
在我空无一物的生命里，暮云四合

❤召回

我要召回毽子，沙包和她唱的丢手绢
召回蝉鸣声声的夏天
召回放过老电影的水稻田
召回草垛，和以为永远不会长大的小伙伴
召回远去的河流和丢失已久的睡眠

我看见我，坐在旧日的堂屋里写诗
弟弟的书包，被同学扯得脱了线
父亲收回了犁耙，篱笆上牵牛花开得正欢
黑色的瓦缝间，又飘出袅袅炊烟

我要召回三十年前的每一天
我还是打着赤脚，在田埂上奔跑的少年

❤六月

生活重如山岳也薄如蝉翼
那些看起来很重的东西，就像水中波纹
看起来很近的人事，转眼就天涯永隔

没有哪一条河流经得住干涸
没有哪一次算计禁得起推敲
世界偶尔的一次贪婪
就永远失去了它的孩子

我们不过是上帝的错笔
写在了六月巨大的画布之上

❤回家的路

七斗，八斗，这些我少年时劳作过的稻田
我再一次用镜头记录了它们
我害怕二十年后某一天写到母亲时
忘记了它们的形状，和名字

我还记录了那些金黄色的田埂
它们火一样点燃了我记忆中的童年
我的赤脚，无数次踏过田埂上的杂草
还有刺条，土疙瘩，干枯的牛粪

有些田地，我不记得是哪一家的
我也一丘接一丘的给它们拍照
多年以前，作为家里换工的主要劳动力
我曾在这些田地里割倒成熟的稻穗
或者，栽下刚刚送过来的秧苗

我一一拍下它们，仿佛它们都是我的
在我有生之年，给我一条回家的路

❤辨认

我又路过这桥，这灯，这嘹亮的水声
紫薇未开，金银花早已落尽
你停留过的地方，我将它认作前生

八百年风和月，三千里雨和云
要等到一个机缘，才能去一一辨认
看每一片叶子里躲藏的每一个我
看它们的孤单，汇成一条星河

❤传奇

故事与真实之间的距离是千年
一阵雨，就沟通了我的现在与你的从前
风的回声从此不再是空响
山绿得磅礴，雾大片大片涌来
樟树和橘树寂静无声，它们的悲欢
就是正在飘来飘去的云朵

站在时间的空缺处，大雨落下
我与一丛芭蕉并肩而立
如果我有这样靠山面水的小院
我也会种上芭蕉，夜夜等雨来
还要种上竹子，海棠和薜荔
等风，等鸟，等远方的信和你

传奇就是，为了一本书
我可以奔赴一生

❤夏至

这是一年之中最短的一夜
黑暗的尽头还是黑暗
一盏烛火，仿佛就是世界的心脏

大地早已陷入了梦境
我听到一只巨兽温柔的喘息
我醒着，为了证明这天地洪荒

一日长于千年
一日短于瞬间

❤白鸟

一只白鸟
快速地扑向摇曳着稻浪和野花的大地
一次一次，乐此不疲
这是它与人世间的游戏
光阴在它的俯冲之中慢慢后移

我和它是多么相似啊
一次一次，从不放弃
奔向我在这人世间最后的印记

❤荷的告白

城北的花田里开了五朵荷
两朵粉荷一高一低，互相偎依
两朵白荷一远一近，相距半米
只要一阵风来
悄悄话就吹进我的耳里

不过是鸟儿衔来的几颗种子
正好掉进了春天的沼泽
而我，就是离群索居的那一朵
那些关于恩宠与错爱的辩白
一句都没有漏过

你以为那是上天给你的因缘
其实是命运里无法逃脱的因果

❤过错

今年的稻田里，依然生长着去年的传说
水稻和稗草不看天色，盲目跟风
没有人在意秋天会有什么收获
山川尽头，田野已被无限切割
整齐划一的正方，长条，三角
灌木蛰伏，正在眺望一场大风吹过

与你我想象的世界完全不同啊
把伟大衬得虚空，小就是一种过错
把年轻衬得浅薄，老就是一种过错
在寂静的大地上发出不一样的声响
莲花的盛开就是一种过错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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