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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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忠王幸存在湖南的后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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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 发布于:2025-09-26 21:37扫一扫,手机看帖
太平天国忠王有子嗣幸存于湖南,至今已传七世。我的同学李湘如就是忠王的五世孙,他聪明且有点调皮、激情而不失理智、坚定得近乎固执,忠情重义、乐观豪爽守然诺,颇有乃祖之风。我和他从高中到现在保持了六十余年的深厚友谊,从而了解到他们家族的许多秘辛。
历代专制王朝镇压“造反”的刑罚都很血腥恐怖,满清统治者的手段更是登峰造极,对待太平天国的将领,都是用残忍的“凌迟”和无人性的“族诛”予以消灭,以绝后患。如翼王石达开大渡河兵败被俘,不仅本人被凌迟,随军被俘的家人也要被凌迟,连他的五岁幼子因为体形小,割不了三千六百刀,竟奉旨一边圈养一边凌迟。可见清廷对太平天国的刻骨仇恨和残酷虐杀,已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据李氏家族代代相传,忠王就义以后,湘军首领曾文正公把忠王的三王子李荣贵交给了军中的幕僚、后来的湖南巡抚陈宝箴秘密抚养,李荣贵因而得以幸存并传下了后嗣,他就是我的同学李湘如的曾祖父。其实,当时被秘养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还有一个四王子李荣翔被秘密寄养在重庆,当时属四川,李荣翔也传下了后嗣。两个王子在清光绪年间还曾有过联系,在李荣贵后嗣保存的家谱里面留下了确凿证据。
李家传承着一本封面破旧泛黄的《草譜》,落款为·棣華堂訂”。这就是李荣贵这一支自订的家谱,典型的清代红格八行书写纸线装,繁体毛笔字,按族谱格式写成。“草谱”就是“草拟”中的“家谱”,是尚未付梓印刷的稿本,属于家族内部传承的珍贵孤本。“李”为家族姓氏,“棣华堂”为家族堂号。《诗经·小雅·棠棣》有“棠棣之华”诗句,以棠棣的花朵繁盛比兴兄弟的众多。选用“棣华”为堂号,寄托着家族凋零之后盼望人丁兴旺的意愿。
《草谱》最早上溯到的是忠王的祖父一代,忠王祖父李继霖和祖母王氏只有名讳,未记载生卒年月和其他内容。继而是忠王的父亲一代,忠王父亲李世高和母亲陆氏,有确切的生卒年月日等内容。嗣后未记载其余的叔伯,直接跳到下一代的忠王夫妇。
从《草谱》记载可以看出,天京失陷时,李家至少有七口人,包括忠王夫妇、忠王母亲陆氏、忠王次子李荣发夫妇、三子李荣贵和四子李荣翔。此前,忠王父亲李世高已于咸丰八年(1858年)六十三岁时去世,有军职的忠王长子李荣春已于同治元年(1862年)十三岁时战死。《草谱》记载忠王卒年为同治三年1864甲子歲六月二十八日”,当是被杀害的农历日期。忠王母亲陆氏、夫人宋氏、次子李荣发、次媳何氏,四人卒年全部记载为“同治三年(1864甲子歲六月初三日”,就是天京失陷当日。他们是否都是同一天遇难?在年纪尚幼的李荣贵印象里,反正从那个塌天的日子起,他的这些亲人全都失去了。
旧时稍有地位的人,名讳中“姓、名、字、号”都应具备。《草谱》记载忠王的名讳是:“世高長子以文號秀成,書名錦堂。”李是忠王的“姓”,“世高长子”是他的家族身份。“以文”是族谱上按照宗派字辈取的“名”,一般称“谱名”或“派名”,可用作常用名,也可以另取常用名。“书名锦堂”是发蒙读书时用的名字,一般是蒙师根据“名”的涵义引申出来的,就是常说的“字”。如三国名将关羽,“羽”是名,羽毛生于翅膀,可以飞到蓝天白云之上,于是取“云长”为字。忠王谱名以文的“文”,可引申出“锦绣文章”的涵义,所以“字”就可以叫“锦堂”,俗称为“书名”。“号”一般是本人自称,也有是别人赠与、本人认可的,如唐李白的号是“青莲居士”,宋陆游的号是“放翁”。忠王殂于英年,一生戎马倥偬,“秀成”二字是天王洪秀全御赐的名字,并非“号”。关键是那个“秀”字,在太平天国只有天王、东王、忠王三个人能用,其他人擅用就是犯讳,要杀头的,可见忠王当年地位之高。在太平天国处于非法地位的清末,《草谱》只能把这个名字作为“号”记载下来。
《草谱》接下来记载了忠王第二代的四个儿子。
历来的农民战争都是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所以大多是青壮举兵、全家跟随,胜则同活、败则共死。明末李自成农民军的建制就有个安置家属子女的“老营”,由夫人带女兵和娃娃兵护卫着老弱。太平天国的队伍也分男营、女营,也有很多娃娃兵,男营冲锋陷阵,女营和娃娃兵们做后勤支援,这种打破一家一户结构的形式,只是适应战争的一种临时组织。
忠王的长子名叫李荣春,记载为同治元年(1862年)卒,从生卒年月计算为十三岁,应是一名战死的娃娃兵。不少文章提到忠王有一子担任过粮草供给官,当是此子。他的配偶记载为“吴氏”,应是未婚妻,标注为“未守”,应是他死后婚约自然解除。
次子名叫李荣发,记载为同治三年1864)卒,从生卒年算起来只有十岁。卒年是天京失陷的时间,应当是一名助力守城的娃娃兵,城破战死。他的配偶记载为“何氏”,也应是未婚妻。没有记载她的生年,死亡时间与他相同,年龄也应相若,可能是一名战死的小女兵,也可能是城破遇难的家属。
三子名叫李荣贵,城破时九岁未满,应是年龄太小,当不了娃娃兵,所幸没有战死。据李家所传,他和四弟一起跟随父亲忠王,护卫幼主突围而出,奔突中父子与大队失散,在方山一同被俘。
有些文章认为,忠王被俘是因为携带了大量的财宝,这是一种猜测,真相其实是因为三个孩子的拖累。李荣贵当时将近九岁,这样生死攸关的经历是刻骨铭心的,他秘密告诉后人的是:忠王把自己的战马让给了幼天王洪天贵福,让那个孩子跟上了干王洪仁玕的队伍,顺利突围到达江西,而忠王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骑着一匹驽马,因马力太弱跟不上奔逃的队伍而落了单。从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忠王,功力自然非凡,即使单枪匹马也不至于束手就擒。可他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既然不能像刘邦那样,狠心扔下孩子自己跑路,那就只能父子共同面对莫测的前途。忠王被俘时为什么没有发生激烈的打斗?一方面是善良,对人心险恶缺乏足够的警惕;更主要方面是孩子已经被坏人挟持,他只能放下武器听从摆布,以免伤到孩子。现代英雄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说:“放开孩子,我跟你们走!”可怜的父爱如山,何等沉重!如果忠王能舍下孩子,就能顺利到达江西,以他的才能和号召力,必能聚拢天国余部,还可以和曾大帅逐鹿一番。没有了天京城的包袱,谁胜谁负还在两可之间呐!可是忠王之所以成为忠王,就是因为狠不下那个心!忠王在父子三人被俘以后,自知难逃一死,为了两个孩子和数万余部,怎么也要争取一下。见到曾文正公本尊以后,他很可能会把两个孩子相托,以曾文正公的学养,即使不会满口答应,也会是有条件的默许。从这个角度考虑,忠王自述的文字里隐含一种无奈的谦卑以及保全余部的意向就是很自然的事,两个年幼的孩子就在人家手里捏着、分处各地的余部就在砧板上摆着,强硬得起吗?这一点是他最被人诟病处。可是,仔细想想,除了这一点,忠王至死有一丝一毫叛变、出卖的行为吗?在当时的情况下,为了自家两个年幼的孩子和七零八碎的太平军余部能尽可能保全,忠王不这样又能怎样呢?他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位农民军将领,历史的局限没有给他更多的选择。最要紧的是,他的愿望部分地达到了,他用自己的生命和自述的表面谦卑,换得了两个幼子的生存。两个孩子是幸运的,惯用霹雳手段的曾文正公确有一片菩萨心肠。而忠王,永远不失为一位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英雄。
忠王被杀以后,李荣贵果然被曾文正公秘密托付给陈宝箴,随即送往江西义宁陈氏老家抚养,和陈家的子弟一起读书。陈宝箴替他改姓为“季”,寓意深沉,“李”字头上顶着“一把刀”,符合他当时的处境。《草谱》记载他的名字为“號煦鄉,書名爃”,和“秀成”之“号”为天王赐类似,“煦乡”之“号”当是陈宝箴给改的名。李荣贵(李爃)的姓名变成了“季煦乡”,身份估计也变成了陈家公子的小书童。陈家长子陈三立这年十一岁,雇个九岁的小书童做伴读合情合理,这样就不显山不露水地保存了忠王血脉。陈宝箴可谓用心良苦。
“季煦乡”就这样在陈家做事、长大、娶妻。妻子陈氏比他大一岁,外面有些文章说是陈宝箴的女儿,李家内部口传的是养女,《草谱》记载的是“江西義寧陳資公女”。“陈资公”,“公”是尊称,“陈资”是姓名。大概率是陈宝箴把亲戚陈资的女儿收养为干女儿,再把她嫁给了“季煦乡”。这从侧面反映,李荣贵是遗传了父亲的性格特质,做事肯干、忠实可靠,很得陈宝箴欢心,因而获得当干女婿的待遇。光绪元年(1875年)李荣贵二十岁上喜得贵子,忠王的香烟延续有望。
李荣贵卒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享年四十一岁,至死未能回归李姓。天朝崩塌、亲人喋血,寄人篱下、改姓偷生,幼时的巨大心理阴影损害了他的健康,造成了他的早逝。李荣贵共育三子一女,一子夭折,一子早故,只存长子李馀庆。他的妻子陈氏活到中华民国十六年(1927年),七十五岁寿终正寝。她了解李荣贵的身世,看到了满清统治的灭亡和太平天国的重光,支持长子李馀庆恢复祖姓,以慰父祖在天之灵。
忠王四子名叫李荣翔,被掳时还不满六岁。《草谱》记载只有“號育才,書名瑞霖。生於咸豐八年戊午歲七月初四申時。於同治三年甲子歲六月初三日入蜀。”寥寥几句,可推知他的秘养地是“蜀”即四川,但不知在谁家;他的“号”为“育才”,也应是别人给改的名,但不知改成了什么姓。按说兄弟俩幼年分飞,天各一方,就像被拐卖的儿童一样,应是音讯永隔,不成想《草谱》里面还记载有李荣翔的妻子周氏、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以及一个女儿的信息,地名重庆两次出现,这就证明兄弟俩成年后有过联系。
曾文正公推荐,陈宝箴同治八年(1869年)起在多地任地方官。其中光绪元年(1875年)至三年1877,任湖南辰永沅靖(辰州、永顺、沅州、靖州)兵备”道尹,驻湘西凤凰镇筸城,故又称“镇筸道”道台。陈宝箴节制闻名天下的镇筸”、总揽湘西军政民政,事务繁忙,自然需要人手协助。清代地方官员上任都带着一批沾亲带故的幕僚和亲信,幕僚帮着处理公务,亲信负责内外杂务。已经二十岁的干女婿李荣贵,必然会被陈宝箴带在身边做事,此时也应跟随在凤凰。凤凰自古就是湖南与云贵川的交通孔道,跨过省界就是蜀地重庆,距离近且有官道相通。当年李氏兄弟年幼不知彼此下落,陈宝箴是清楚的,以陈宝箴的高风,肯定秘密安排他们会过面,兄弟俩由此有了联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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