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陬市的传说 陬市,扼湘西陆路之要塞,守沅江水运之咽喉。其上滩多水急,“云奔石怒,一江皆飞沫,是为浪光之天”。其下“星横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在枝柳、湘黔铁路未开通之前的数千年间,这里是贵东、湘西的竹木集散地,素有“小南京”之称。 大凡繁华商埠的背后,总有人通过非法手段过着不劳而获的生活。陬市当然也不例外:乾隆年间,一邓姓法师盘踞于官码头边,以邪恶法术勒索过往木商,收取保护费,沅、辰、洪,黔排客对此人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某年冬月,贵州剑河的大批木排放进陬市,老板上岸向官府交过厘金,广招排工,拆小排,扎大排,忙得热火朝天,全然没有像其他木商一样,向邓法师奉上不菲的保护费。 看起来这溪巴佬不懂味,得露一手让他瞧瞧。邓法师冷笑一声,朝自已的女儿喊道:“妹伢,去剑河佬的排上挑担水来”。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小姐儿,提着两只没有底的大木桶,缓缓地下了河堤,缓缓走过木排, 缓缓在河心打上满满两桶水, 缓缓从剑河佬面前走过一一竟然滴水未撒。把一群没见过蛇屙尿的排鼓佬,惊得大呼小叫。剑河佬微微一笑,没有任何表示。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大排捆扎完工日期一天天临近,邓法师用尽心机,仍未拿到剑河佬一分钱。于是一发狠:“我看你的排怎么放出陬市!” 终于,剑河佬的木排扎成了，顺鲇魚口下望,两溜木排像两条巨龙顺江排开,尾巴消失在烟波浩渺的河洑转弯处。 祭过河神,炸响鞭炮,打鼓佬们用利斧砍断了竹缆,奇怪的事发生了:本来应顺流而下的木排竟然纹丝不动。 一定是冬季水位低,木排搁浅了。剑河佬边想边脱掉衣服,跳入江中,打着火把从排头看到排尾,江底最浅处离排底还有两尺高,绝不存在搁浅问题。 用绞盘绞,这可是逆流行排的手法。不起作用。加双绞盘。仍不起作用。剑河佬头皮一炸:肯定是邓法师做了手脚。 他拿起一根竹篙,打着火把到排底去套,还真让他套着了:系着木排的是一根藕丝。就是藕断丝连的那种藕丝。 剑河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想:这家伙居然有这种手段,难怪所有木客都要向他进贡了。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保护费一直收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被他盘剥戏弄。他翻身上排,来到人字屋(木排上老板起居会客场所),穿上长衫,戴上狐皮帽,让管家封了一百两银子,直奔邓法师家而来。 邓法师正在客厅里候着他,一脸笑得稀烂,仿佛在说:猴崽崽,你横呀!你跳呀!你蹦呀!看你能蹦出我的手板心。 “小可初来宝地,有眼不识泰山,未能及时前来拜访(即拜码头),还望邓大法师海涵”。 “哪里哪里,早看出你老兄非池中物,我不过是想留你老兄多住几天,尽尽地主之谊而己。来人,备菜温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道,两个人都微有醉意。剑河佬起身告辞,轻轻拍了一下邓法师的后背:“承蒙盛情款待,小可不胜琼浆,就此谢过,后会有期。” 邓法师心中一沉,明白自已己中对方暗招,勉强起身拱手:“邓某亦不胜酒力,不送不送”。欲知邓法师剑河佬洞庭湖大斗法,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那剑河佬在酒席上趁邓法师不备,下了暗手。告辞出来,自然不敢在陬市久留。遂让手下连夜打点行装,自己打着火把潜入水中,烧断藕丝,驾着木排,穿朗州,过德山,望洞庭而去。 邓法师虽然神通广大,但剑河佬的暗手一击也确实让他明白遇到了对手。他佯装醉酒,让手下扶入内房竭息。夜深人静，才将遭人暗算之事对夫人和盘托出,吩咐给下人放假,他要闭关修行七七四十九天。 第二天,邓家请本匠赶制了一口特大饭甑，买了两万斤劈柴，随后遣散下人,只留管家与厨子,闭门谢客。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邓法师的宝贝女儿从外婆家回来,尽管母亲一再叮嘱不可揭开饭甑盖，那小姐儿看着炉内熊熊大火和饭甑口上喷出的蒸汽，按捺不住担心与好奇,隔着饭甑就把爹爹喊，那法师这会儿元神出窍,正在自已的肉身上拔拉被剑河佬拍入体内的钢针，哪听得到女儿的喊叫。小姐儿心想:爹爹虽然法力无边,却也是肉身凡胎。想当年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被妖怪捉住蒸了吃,还要靠行者请龙王来护驾。到今日爹爹已上甑三天,我叫了半天他仍不应,怕是凶多吉少。我定要打开盖子看看,敞了汽无非再多蒸个十天半月,我也放了心了。 想到这里,,她将甑盖挪开一条缝,只见一股黑气从甑中冲将出来,随后是邓法师的一声哀叹:“妹伢,你害死我哒”。 中国风水讲究“遇风则散,遇水则聚”,讲究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其本质就是讲求真气聚合而形成的元神之力。邓法师元神之气飘散过半,已无力将钢针从体内拔出。本来他还可以在土中修炼三、四十年后复活的,却因一念之差,想在洞庭湖中置剑河佬于死地,终致万劫不复。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有一个故事:两老庚情同手足,年纪大了,约定互送一件礼物。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做裁缝的老庚备了几样酒菜,将做木匠的老庚请过来,三杯下肚,面赤耳热, 裁缝拿出了他的礼物: 一件由一小块一小块兽皮连成的勉强能穿上身的小背心。面对老庚一脸的疑惑，裁缝就势将背心抛向门前雪地,只见纷纷扬扬的雪花避开背心,散落在其周围,一片也不落在背心上。原来这是裁缝攒了一辈子才集成的狐狸腋下皮皮背心。第二年盛夏,木匠也请裁缝去喝酒,指着一口小棺材对裁缝说:“这就是我要送你的礼物”。面对裁缝狐疑的目光,木匠打开棺材盖,端出几样下酒菜,香气扑鼻而来:“这是我去年三伏天搁完斗(即做好棺材)后留的几个菜,你偿偿味道如何”。原来是一副千年不朽的金丝楠木棺。 邓法师当年道法学成之日,就为自己备了这样一口金丝楠木棺材。一般人将棺材唤作“千年屋”,是要“托体同山阿”的。而邓法师的金丝楠木棺则不同,它是同敌人博奕的最后一道屏障,是脱胎换骨的工具。 邓法师入棺前,嘱咐妻女:将楼上的一床旧竹垫拿下来,哭灵时边哭边将竹蔑拆散,最后以火焚之。妻女唯唯喏喏。 冬季一般来说是沅江流域的旱季,降水少、流量小.水流平缓,行排速度也非常缓慢.四天多的时间,剑河佬才到连八障。(即今天的汉寿围堤湖一带) 障者,目之所极也。连八障即八个目之所极距离。那才是真正的“浩浩荡荡,横无际涯”。俚语说:“连八障来连八障,水中起落是太阳,无风三尺浪,有风浪三丈。稍一不小心,翻船喂鱼秧。”剑河佬深知个中厉害,加上与邓法师的过结,心中多少有些忐忑,遂吩咐排鼓佬们格外小心。 傍晚,硕大的红日渐渐没入水中,没有任何变天的预兆。只要明天不出事,一过连八障,悬着的心就可放下来了。 突然,西北方向有黑云涌动,还伴随着隆隆的闷雷。“龙吸水!”剑河佬大惊:这季节是绝不可能有龙吸水的(即龙卷风),一定是邓法师在搞鬼! 一会儿,乌云四合,沉闷的雷声仿佛是从脚底传上来的.凄厉的暴风有如千百万尖叫的魔鬼,从空中向排队猛扑过来。突然，整条长排像被一只巨手扯了一下，接着就是缆子炸裂声，木材撞击声和排鼓佬们的惨叫声。剑河佬知道大事不好，骑上根排镐落荒而逃，才蹿出百十步远，一道电光，一声霹雳，十多公里长的散架排变成了一条火龙。 正在大做道场的邓家来了位不速之客。剑河佬一到灵堂就看出了蹊跷：棺材特小，想必就是传说中才有的独木穵成的金丝楠木棺了。一般人家做三五七天法事，棺盖敞着，直到出殡前才盖棺，是希望逝者返神回魄。而邓法师的棺木早已推榫合盖，缝上的腻子已坚硬如铁。想到惨死的那帮排鼓佬兄弟，剑河佬不禁怒火中烧。刚好邓法师的老婆shai来一碗泡儿茶，他就势往棺材上一泼：米泡儿瞬间变成百万白蚁，把金丝楠木棺啃成齑粉，把邓法师的遗体啃成了森森白骨。 No zuo no dir的表义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潜义是天作孽犹可救，自作孽不可活。邓法师凭借法术谋财害命，鱼肉过往商贾数十年，自以为无人能敌。不想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打回原形，万劫不复。奉劝那些恃官恃钱恃势欺人的人，你会遇到对手的，时候未到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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